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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 好事（第1页）

十　好事

嵇康好打铁，王济好养马，陆羽好饮茶，米芾好赏石，倪瓒好洁净……凡有趣之人，好一事必成癖。嗜好到什么程度，才称得上是“癖”呢？为了它，可以达到忘我的境界，全身心沉浸在它带来的乐趣中，连豁出性命都不足为惜，更无暇顾及名利等身外之物，如此才称得上“癖好”嘛。他们是将整个精神世界都投射在了自己的癖好当中，胸中郁结的块垒不浇自消，超群拔俗的志向不言自明，这样的人当然魅力无穷；反观那些语言无味、面目可憎之辈，无论做什么事情，都成为不了癖好的（1）。

古代爱花之人，一旦听说哪里又发现了奇花珍卉，就会不顾一切地去找到它——既无畏道阻且长，哪怕需要翻越崇山峻岭，攀上悬崖峭壁，也在所不辞；又不惧严寒酷暑，常常冻得皮开肉坼，热得汗垢如泥，仍乐在其中。采来之后，又盼着花开，才堪堪长出花苞，就已经寸步难移，连晚上睡觉也要搬来被枕，在花下打地铺，从初绽，到盛开，再到凋落，任何细微的变化都不愿错过，直到花谢了一地才肯离开。有人爱一种花，去到哪里都找这种花来看，看上一千株一万株，看它如何千变万化；有人爱一种花，就只守着这一枝数朵，别的花不看也罢，仍然觉得其乐无穷；有人爱一种花，会去参透它的一切奥秘，闻一叶便知花之大小，见其根便识花之颜色。

清—恽寿平—花卉图

他们才是真的爱花，他们才是真的成癖。而我，虽然也喜欢养花，却只不过是无聊的时候找些事情做做，借以排解一下心中的寂寥和苦闷罢了，还谈不上癖好。若真像古人那么爱花成癖，我早就住到世外桃源去了，还在这俗世间做哪门子官哟！

清—永瑢—平安如意图

（1）张岱《陶庵梦忆》：“人无癖不可与交，以其无深情也；人无瑕不可与交，以其无真气也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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