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光落在青苔上（第1页）

·光落在青苔上·

我们来看王维的这首《鹿柴》：

空山不见人，但闻人语响。

返景入深林，复照青苔上。

王维在蓝田县辋川有一处别业，周围有很多可以游览的景点，有一段时间他把好朋友裴迪叫过去，两个人在每一处景点各写了一首五言绝句，一个人写了二十首，一共四十首，最后结集成为《辋川集》。《鹿柴》就是其中的一首。

这首诗在讲什么呢？其实是在讲声音，在讲光，在讲一瞬间的印象。所以苏轼说王维诗歌的特点是“味摩诘之诗，诗中有画；观摩诘之画，画中有诗”。王维的这首《鹿柴》就好像是印象派的绘画，里面闪动着光与影。

王维很喜欢写空山，比方说“空山新雨后，天气晚来秋”（《山居秋暝》）。比方说“人闲桂花落，夜静春山空”（《鸟鸣涧》）。比方说“涧户寂无人，纷纷开且落”（《辛夷坞》）。这首《鹿柴》也是在写空山，“空山不见人，但闻人语响”，虽然看不到人，但是却能听到有人在说话，这里面其实是有生机的。

诗人写一个地方安静，写一个地方空，往往不是写完全没有声音，而是通过声音来写静。“独怜幽草涧边生，上有黄鹂深树鸣。”（韦应物《滁州西涧》）能听到鸟叫才显得这个地方幽静。“蝉噪林逾静，鸟鸣山更幽。”（王籍《入若耶溪》）

“返景入深林，复照青苔上。”“返景”就是夕阳在青苔上的反光。王维捕捉了那一瞬间的反光。

王维在说什么呢？王维在说人生是变化的，光影在一瞬间就消失了，你稍不留心，它就从你的生命当中溜走了。可是他也在告诉你，你可以捕捉到那一瞬间，你可以听到那一瞬间的声音，你可以看到那一瞬间的光。

很多时候就是这样，我们不去关注的话，今天过去了，明天过去了，最后我们的生命成了一张白纸。

但是你也可以在某个时刻进入自然。

在这样一个瞬间，王维成了自然的一部分，在这样一个瞬间，自然也构成了王维的生命本身。这是一个超越性的瞬间，诗人从俗世中超越出来。

他听到远处人语的声响，他看到光落在青苔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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